理想国第一卷:苏格拉底与克法洛斯的对话

克法洛斯:我要告诉你,随着对肉体上的享受要求减退下来,我爱上了机智的清谈,而且越来越喜爱。我可是真的求你多上这儿来,拿这里当自己家一样,跟这些年轻人交游,结成好友。

如果一个人说他不再喜欢什么,含义就是他曾经对此注入过不少的精力。克法洛斯对肉体的享受需求减退(性欲),看来还没有完全丢弃,可能想着精力充沛的时候再现当年风流。他还爱上了机智的清谈,这在后面会被他自行推翻,但这句话也能看出此前他是不喜欢清谈的,年轻的时候他在苦心积虑如何赚更多的钱财,哪怕不择手段。

苏格拉底:说真的,克法洛斯,我喜欢跟你们上了年纪的人谈话。我把你们看作经过了漫长的人生旅途的老旅客。这条路,我们多半不久也是得踏上的,我应该请教你们:这条路是崎岖坎坷的呢,还是一条康庄坦途呢?克法洛斯,您的年纪已经跨进了诗人所谓的“老年之门”,究竟晚境是痛苦呢还是怎么样?

克法洛斯:上了年纪的确使人心平气和,宁静寡欲。到了清心寡欲,弦不再绷得那么紧的时候,这境界真像索福克勒斯所说的,像是摆脱了一帮子穷凶极恶的奴隶主的羁绊似的。苏格拉底,上面所说的许多痛苦,包括亲人朋友的种种不满,其原因只有一个,不在于人的年老,而在于人的性格。如果他们是大大方方,心平气和的人,年老对他们称不上是太大的痛苦。要不然的话,年轻轻的照样少不了烦恼

克法洛斯声称自己喜欢清谈,苏格拉底就抛出一个问题,即已至晚年的克法洛斯对生活是怎样的感受?

克法洛斯的看法是无关年纪,而取决于人的性格或境界。只要心态好,生活也会更好。可这种话也就家财万贯的人能去讲,生活贫困的人还被困在温饱问题之中,心态好可解决不了这些。

苏格拉底:亲爱的克法洛斯,我想,一般人是不会以你的话为然的。他们会认为你觉得老有老福,并不是因为你的性格,而是因为你家财万贯。他们会说“人有了钱当然有许多安慰”

克法洛斯:一个好人,同时忍受贫困、老年,固然不容易,但是一个坏人虽然有钱,到了老年其内心也是得不到满足和宁静的

克法洛斯的这个回复很有意思,他否定有钱就能晚年快乐的观点,这点他没有说谎,因为他现在正在受苦,受他幻想出来的死后面临的地狱之苦。所以,后面说“一个坏人虽然有钱,到了老年其内心也是得不到满足和宁静的”讲的就是他自己当前的处境。

苏格拉底:真的,我还要向您讨教一个问题。据您看有了万贯家财最大的好处是什么?

克法洛斯:当一个人想到自己不久要死的时候,就会有一种从来不曾有过的害怕缠住他。关于地狱的种种传说,以及在阳世作恶,死了到阴间要受报应的故事,以前听了当作无稽之谈,现在想起来开始感到不安了——说不定这些都是真的呢!不管是因为年老体弱,还是因为想到自己一步步逼近另一个世界了,他把这些情景都看得更加清楚了,满腹恐惧和疑虑。他开始扪心自问,有没有在什么地方害过什么人?如果他发现自己这一辈子造孽不少,夜里常常会像小孩一样从梦中吓醒,无限恐怖。我并不是说每一个人都是这样,我是说对于一个通情达理的人来说,有了钱财他就用不着存心作假或不得已而骗人了。当他要到另一世界去的时候,他也就用不着为亏欠了神的祭品和人的债务而心惊胆战了。在我看来,有钱固然有种种好处,但比较起来,对于一个明白事理的人来说,我上面所讲的好处才是他最大的好处。

克法洛斯已经暴露自己年轻时的种种恶行,现在他开始祭祀和行善也并非弥补和悔过,而是怕入地狱受苦。

说到底克法洛斯只是描述自己的经历,并没有反省过自己的生活。所谓是未经审视的生活是不值得过的。

苏格拉底:克法洛斯,您说得妙极了。不过讲到“正义”嘛,究竟正义是什么呢?难道仅仅有话实说,有债照还就算正义吗?这样做会不会有时是正义的,而有时却不是正义的呢?打个比方吧!譬如说,你有个朋友在头脑清楚的时候,曾经把武器交给你;假如后来他疯了,再跟你要回去;任何人都会说不能还给他。如果竟还给了他,那倒是不正义的。把整个真情实况告诉疯子也是不正义的。

关于苏格拉底和克法洛斯的对谈已经结束,前面克法洛斯讲到地狱暗示自己年轻时很多的不正义的行为,苏格拉底在这里引出了正义的话题,这个话题就是后面苏格拉底和其他人的对话了。

克法洛斯至此不会再出现了,我们从他年轻的经历中看到色欲和钱财,到晚年倒还显得虔诚和喜欢清谈了,只可惜他并没有改变,而是一如既往地为自己寻求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