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语文老师微弱的中指和食指轻夹着那只垂垂欲坠的粉笔,她的笔尖刚好足够在黑板上勉强书写。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字迹不可避免地开始逐渐扭曲,仿佛代表着生命的枯萎。她的大拇指坚定地托着,食指却用力压住粉笔,而她的右手明显地微微颤抖。这一切似乎与学生们的课堂听课与否无关,只有前几排的学生在静静地聆听,而其他地方则是一片喧哗。
刚开始转到这所学校时,我曾是一个成绩相当理想的学生,然而,逐渐深陷恶劣的学习环境后,我渐渐明白,我并非那种具备坚强意志力,能够随环境变化而灵活调整学习方法的人。仅仅不到几个月,我的学习动力就彻底消失了。一开始,我感到奇怪为什么老师不干涉学生的不良行为,她不会觉得自己受到侮辱吗?然而,我渐渐理解到,老师固然年迈,早已看透这个年龄段的学生。而我也逐渐融入了这个班级的氛围,不再关心老师的态度。
那个年纪的我不会感到压力,满脑子就是玩,总计划着如何避开家里人的视线和注意溜出去。家里边不怎么给零花钱,只能到游戏厅看别人玩游戏,要是能遇到哪个熟人或者刚开始到游戏厅不会使用机器的人,主动好心帮助他人是有机会一起玩的。
记得有天放学回家的路上,一如既往要去游戏厅看看,得经过一座平桥,桥上两边大概率会站着几个小混混,专门收小学生的钱,一般会招手叫你过去,拍拍你两边的裤兜,没有就放行。我的应对策略是,给里面剪一个口子,钱就会掉到最底端,或者把钱放在鞋底板下面也是比较安全的。实际上搜索的繁杂性,是对自身权力和力量的宣张,也逐渐提高对被搜索者的侮辱性。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但对方的目标是我表哥,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身体力量与我平起平坐的人,却在我的懦弱之下肆意妄为。但时隔多年,我却心生一个疑问,他怎么知道钱会有藏在鞋底板的可能?想必也是“天涯沦落人”,这一高一下的世界里,谁又是绝对意义上的强者,谁又是绝对意义上的弱者、可怜者,也许我没有谈及自己,从整体性来讲是不道德的,遮人耳目的。
只要过了这个关卡,后面基本不会遇到麻烦事,但我已经没有心情去游戏厅,在接下来转角就会走进一个小区,对这个地方有点印象。之前刚好是枇杷树开花时期,被白洁的外表惊艳到,和朋友决定势必要上树将其取下,嗅一嗅气味后,失望之余还得骂上几句。继续往前走,小区里边有两座水泥做的石板乒乓球台,旁边就是一小段梯步,梯步后面就是平坦的小路。正打算从那边过去,刚好看到一群人正围着一个学生,我看得出他满眼惊恐,眼神盯着刚刚踹他一脚的人,立即被其呵斥,不敢再看。人群中有熟人,是我的表哥!紧张的身体一下子就放松下来,有种自信,有种理所应当的上前,不会有任何危险的以为,慢慢来到这些人的面前打声招呼,如此自然融入其中?见我在旁边看着,他就像一个足球在众人围的圆中来回折腾,圆的面积会在施加不同力度和身体稳定性变化的情况下忽大忽小,我在旁边看此圆的外表被围成的畸形无比,像个身心轻松的数学家思考此圆的面积的求法。表哥问我要不要给这个人来上一脚,反正他不敢还手,我笑着摇手以示拒绝,随后退在一旁,苦笑中略感难受。这个人被打的原因是没有完成偷手机的任务,怪不得表哥手里面有那么多的手机,当时被翻盖手机闪亮亮的外壳,以及开屏的铃声吸引,还幻想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有一个。
怒气在暴力的持续输出下渐渐得到安抚,人是铁饭是钢嘛,手机今天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到了,可也不能轻易地放过这小子,总得用他的手艺给大家伙办点实事,捞点好处吧?表哥一群人带着他穿过几条马路,路过一家小商铺,当时的小商铺老板眼睛也没有盯着外边。起初我不觉得这是一个破绽,但事实证明只要有胆量和手法,你观念中的不可能只是从来没有得到证明的狭隘认知而已,同时也从他身上知道熟练的小偷光天化日之下实施具体行为是表现得自然而然,而非像个小偷。他先是观察老板的动向,然后故作拉开裤子拉链撒尿的姿态,以速度略微快于普通买家但又不会以他明显能更快的速度拿走面前最近的一瓶绿茶饮料,整个过程就像付了钱一样,理应拿走属于自己的东西。老板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就像头上自然地脱落一根细发,无足轻重,唯我惊讶不已。小商铺的右侧就是一个小巷口,大家伙收获满满的躲进小巷,饮料你一口我一口,没一会儿就空瓶了,留了一点因来回交接的撞击下产生的气泡沫沫留给他,和小气鬼吃完辣条后给你舔包包上的辣椒油和辣椒籽一个德行。我没有参与分享饮料的过程,我身体本能的拒绝参与开始到现在的一切不正当活动,我想这是后来我与表哥走上不同人生道路的原因。后面表哥一伙还要去同学家,才知道这几个人都是互相认识的同班同学,我也就没跟着去,而是半路就选择离开,毕竟走几步就到家门口,也就告别了他们。后来听说他们也参与了偷盗行为,合伙偷了几包烟,把两个老人玩得团团转。具体情况是先安排几个人去前面故作姿态要买东西,吸引火力过去之后,由于商店的橱柜是半圆形,安排两个人去另外一个地方取出橱柜里面的烟即可,调虎离山之计得以实施。
后面家里边生意发生变故,与表哥家合伙干的五金店铺最后闹掰了,为了公平起见,大家选择抓阄的方式,结果是我家没能得到店铺,最后进行财产的平均分割。我非常清楚父母为了赚钱做出过很多尝试,所以我短短几年就随着父母到处折腾,更换了很多城市和学校,成绩也是因为环境的质量忽高忽低。父母毕竟积累了一些经验,实在是不甘心放弃开五金店铺的想法,到处在周边找店铺,但是价格总不让满意,最后也是不得不选择离开那座城市,回到老家县城那边开店到现在,至此和表哥几乎断了联系。只是后面听说他没有读初中,而是选择打工,这应该是被读书无用论的想法迫害,对于几乎包里边没钱的未成年人来说,年纪轻轻被两三千元的工资诱惑是情有可原的。
再一次偶遇表哥是在我从县城回老家的路上,简单的聊聊天。表哥和很多没选择继续读书的人一样,后悔当初冲动的选择,表达还是该读书的想法,但我知道这类人还是没能够想明白读书是不受太多条件制约的,感叹那番话只是错误的认为读书是安逸的地方。又或者,这只是他试图逃避当前不好处境的极端的想法,真要是把学校的内容摆在面前,恐怕就会回忆起当初的决定是多么符合自己的心意。于我而言,叶公好龙之举而已。但很遗憾,亦如当初,我只是浅笑以示回应,并没有说出这番带有提醒意味的话。也许,我一直觉得年龄比他小一岁的缘故。